“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質疑我的商業模式，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余佳文用這一句話回應一個月來圍繞著他發生的各種激烈爭議。

　　距離第一次見他已經是三個月的時間，記者來到超級課程表的辦公室，依然是小清新的環境與朝氣蓬勃的年輕團隊，依然跟第一次采訪那樣比約定時間晚了一小時才開始聊。上一次是因為余佳文剛剛拿到了阿里巴巴領投的B輪融資，與朋友徹夜狂歡后早上打不到出租車所以遲到，這一次是他在接受采訪的當天發現超級課程表的商標被惡意搶注，緊急召開會議商討對策。開始采訪后，他在地毯上開玩笑似的磕了個頭，“真的很對不起，你別生氣了。”那一刻，記者終于理解了屏幕前觀眾的心情，這么年輕任性，普通人確實不容易接受。

　　面前的余佳文仍然是笑起來一口白牙，大眼鏡，瘦削的身材，衛衣，呆萌齊劉海的經典造型，時不時擺出可愛pose，聊著聊著會突然拿起吉他彈首歌，總是動來動去不愿意好好坐著。其實他的朋友圈跟他平時的形象很吻合，給自己起了個“小少爺”的昵稱，發布的內容從超級課程表的動態到父母、弟弟、家里的阿姨、寵物再到朋友聚會、出差行程，喜歡發粉絲的對話，旅行見聞，朋友聊天時發現的新鮮事。超級課程表曾遭遇的投資困境、余佳文在CCTV所講的癌癥誤診故事，在朋友圈均有跡可循。

　　自11月22日因央視節目而爆紅之后，雖然引發眾多爭議吐槽，但最直接的效果是超級課程表App在Appstore里，用戶關注度大增，曾快速沖進免費排行榜前四，教育榜單第一位。這是免費傳播獲取用戶的典型案例。

　　另外余佳文、超級課程表的關注度，知名度也大大提升：百度指數顯示，過去一個月的關注度持續增加，同期關注度暴增10倍以上。余佳文隨后所發布的回應文章，更是大受好評，認為其對于危機公關處理得當，進一步促進了傳播。

　　而余佳文對這事的反應估計會讓“熱心網友”們覺得十分無趣：“因為紅了，超級課程表新增了300萬用戶，謝謝噴子們把我噴到APPstore第四名。”“被人說是史上最年輕公關高手，太好笑了！我晚上通宵寫那篇回應稿，一邊寫一邊興奮得睡不著。有一種終于被我遇到危機公關的感覺了。就像下一盤棋，可以通過成功的落子來證明我的智商比他們高。”這都是他的原話。

　　出名之后，不少公司開始找他做廣告。有北京的別墅樓盤讓他幫忙做策劃，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引起關注；有數碼產品找他代言；還有保險公司因為他說鼓勵公司員工在爭吵中出創意，吵不贏就打，于是給他們公司的員工每人送了一份工傷險；最有趣的一份邀請來自娛樂圈：某大片制片人邀請他扮演一個與ET類似的外星人。

　　從七零、八零到九零，每一代人都很難避免群體性的爭議。在一切皆被放大的互聯網時代，九零后這個標簽越來越具有代表性，自我、特立獨行、創新能力、社交媒體重度依賴……對于習慣了成人世界游戲規則的“叔叔阿姨”來說，90后確實很像外星人。

　　在采訪中，余佳文不時重復的幾句話是“叔叔阿姨們，你們愿意用你們臉上的皺紋換我幾年的青春張狂嗎？”“那些好為人師的所謂互聯網從業員們，別用你們的標準來判斷我。我不跟你們玩，我只跟我的用戶玩，跟我的用戶聊天。你們不喜歡我，關我什么事？”

　　不過言辭張揚的背后，來自余佳文對公司數據的底氣。

　　對于外界質疑的財務數據，余佳文仍然是以商業機密的回應不愿意透露太多。但在記者追問下，他也大致說了一下。目前超級課程表總用戶1500多萬，比2014年中期增加了約500萬，其中有300萬是上節目后才開始暴漲的。最多的一天曾經新增60萬用戶，而根據他們的統計，這300萬新增用戶里，有50萬左右是社會人士，將來還是會被洗出去的。如今用戶數量仍日均新增5-6萬人次。

　　之前日活躍用戶超過300萬，可能因為面臨期末考的原因，最近日均活躍用戶數在200多萬左右。他特地打開了手機上的“下課聊”社區，展示當中的熱帖約有過萬轉發及數千條的評論。

　　另外，余佳文也提供了超級課程表在不同地區的用戶比例。其中華東、華南、華中地區的用戶數占比較多，分別為23.1%，18.24%和16.04%。在高校云集、其競爭對手大本營的華北地區其用戶比例也占15.71%，東北、西南、西北地區的用戶比例則分別為10.75%，9.30%和6.86%。可見其市場占有率仍然主要在一二線城市。

　　但是諸如具體融資額度、盈利數據等，余佳文依然不愿意透露，他的回應是“他們質疑我就事無巨細地解釋？那不是他們挖坑我就跳？我的數據投資人知道并且認可就可以了。”

　　余佳文表示，在上央視之前超級課程表在華北地區的用戶數已經直線上升，所以他才會上央視打算進一步推動品牌成長。另外，他上電視也是希望能弘揚一下年輕人的創業精神，因為他看到很多年輕人如今更喜歡抱怨社會不公而不是奮斗，希望用自己的正能量來激勵這些找不到方向的年輕人。

　　他認為自己的心態樂觀，所以沒有被這種種質疑打擊，如果心態不好的創業者很可能就會被打沉了。所以他特別指出，社會有時會出現雙重標準，一方面要求年輕人敢想敢拼，另一方面對年輕人的行為稍微看不慣就一棒子打死。“這是欺負年輕人。站在道德制高點隨便評論人家的商業模式有意思嗎？我為什么要跟你們一樣？我內心瘋狂可是說過的我都能做到！”

　　在與余佳文的訪談中，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有一種“為年輕人代言”的自覺。他總是強調“不要老說我是90后”，事實上，他認為只要有著不走尋常路的年輕心態，就是年輕人，就如他自己所說的，“到了40歲我也是這種心態，我不喜歡被社會改變自己的行為模式，除非我發現自己人格有問題，我才會去改變。”“我才不會像社會上所謂‘成功人士‘那樣去讀EMBA，那很傻，我不需要找伙伴。我已經有自己的創業小伙伴了。”

　　無論從他親自撰寫的回應稿，還是采訪過程中，讓人都能感覺到他在強調自己因為出身，學歷，性格和所獲得的成功而受到來自主流社會輿論打壓的狀況。他強調自己和社會底層青年都面臨共同的困境，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從一個受社會輿論打擊的個體變成了一個有共同心態與遭遇的群體的代表。

　　這與他第一次采訪時告訴記者如何在早期迅速推廣超級課程表的品牌有異曲同工之妙：“我了解人性，我了解媒體，在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的時候，我告訴大家我是一個90后CEO，這種正能量讓很多人因此知道了超級課程表。”

　　口無遮攔不意味著有勇無謀。即使是面對受質疑最多的“明年拿1億元獎金發給員工們開心一下”這個說法，其實余佳文也早已經過思考。他透露雖然超級課程表今年才做到數百萬元的流水，但明年在廣告收入上超過3000萬元不難，另外超級課程表還會推出其他的新服務新應用，這方面也會有收入。

　　從現在數百萬的流水到超過1億元的營收目標，這個跨度很大，余佳文的心態卻十分輕松，因為他認為超級課程表從前沒有商業化，只致力于發展用戶數，而當用戶數量級足夠大時，要商業化并不難。而即使要開始將產品商業化，超級課程表仍然要堅持把用戶體驗做好。不會盲目植入廣告或者忘記初心。說到這里羅永浩“躺槍”了，“我和老羅不一樣，他有情懷可是他產品沒做好。我們是既要有情懷，又要一直堅持把產品做好。”

　　“沒有人做到過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萬一我運氣好做到了呢？做不到我大不了認慫，跟大家說‘對不起我錯了’。反正我又沒有做殺人放火的壞事。“他認為給員工一個期待，激發他們的潛力沒有什么不好。“我是真心真意要把成果跟員工分享的。”如今超級課程表每月運營費用大概是80萬左右，營收大部分可以轉化為利潤。即使明年做不到1億元的營收，還可以將期權和現金結合一起發放。“我不會不給自己留退路。無論如何，我能發夠1億元就可以了。其實也沒多少，我們公司才150多人，等于給大家一筆年終獎而已。”

　　余佳文還透露，明年初超級課程表會完成C輪融資，同時與阿里、趣分期合作推出互聯網金融產品。超級課程表的未來定位是做校園生活娛樂一體化的，為年輕人服務的公司，社交、金融、工作都包含在這個生態圈內。未來學生分期、二手買賣、校園招聘諸多學生服務都會被整合，現在已有“超級實習生”和“超級社團”這兩個子產品，一個做實習招聘，一個做社團管理。之前B輪融資的也是用來投資校園生活服務，公司用不到100萬買了個跟校園服務相關的公司。而A輪的錢還沒用完。

　　從這方面來看，余佳文已經開始意識到校園APP關于“用戶迭代”的短板。從前曾紅火一時的人人網在學生畢業后，社交圈子被迅速分流，而它并沒有強力鎖定用戶群。從如今的校園APP來說，最先從盈利模式上突圍的就是大學生分期付款類平臺。這種小微互聯網金融正是阿里集團的強項之一。如果超級課程表能在就業招聘、游戲、O2O、旅游等領域流量變現，確實可以規避用戶迭代后的流失，并向上下游如高中生及剛畢業白領這方面延伸，形成黏性。

　　在管理之道上余佳文也有自己的看法，他更喜歡帶著員工一起拼一起瘋玩，在戰術上任由員工自由發揮，“因為只有心累了才會覺得壓力大，身體的累是累不死的”。他讓不同部門的員工自己定目標，自己定管理規范。他只需要把握戰略方向。“老板就是打雜的，哪里有問題就去推動一下。以為自己很聰明，什么都管的老板帶不出好團隊。作為領導，培養員工的上進心、責任感就夠了，所謂流程都是管傻子的，我帶的是精英，不是傻子。”

　　對于財富余佳文沒什么想法，他自嘲“我是破財相，一定要跟人一起分享財富才順。我拜的易經大師說我這個相貌萬中無一。”如今他在超級課程表的持股量大約是十幾個百分點，前后兩輪進入的風投機構，加起來其實持股量已經超過他。余佳文認為，超級課程表未來屬于誰不要緊，重要的是它能像同仁堂一樣，未來靠產品取勝而不是營銷。“希望將來我辭任CEO的那一天，超級課程表已經有了百年老店的雛形。”

　　最后余佳文給我講了個故事。去年初因為A輪融資沒談下來，公司破產付不起房租，被物管沒收公司實物資產，然后余佳文團隊拆掉電腦硬盤帶著數據溜掉。這個故事曾經被超級課程表的天使投資人，廣州創新谷孵化加速器創始合伙人，前華為互聯網業務總裁朱波寫在文章里。

　　余佳文告訴我的是后續他如何讓公司起死回生：首先，他向朋友們借了20萬元，“那個時候最重要的是給外界信心，不能讓外界知道投資人撤資了。除了我沒有人知道當時公司有多大壓力。”其次，他們換了一個月租3000元的破舊辦公室辦公，并且要求高管都不發工資，管理層減薪，基層員工工資照發。“當然，欠他們的錢在去年10月獲得融資后我全部加倍補發了。”最后，他一個人到處去談新融資，與其他公司談流量互換，通過賺來的數十萬元廣告費度過了那個難關。不能不承認，不管外界如何評論余佳文的風格，他確實是一個能屈能伸，善于找到最有效捷徑解決問題的創業者。

　　當時，他還被誤診了淋巴癌，在最后確診沒事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我以后要活得更灑脫。經歷過那段最難的時期，如今的爭議對余佳文來說不過如清風拂面。他狡黠地笑了一笑：“我明明是頭狼，你們卻把我當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