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暖潮濕的部分南方地區，住房建設主管部門下設的事業單位中，往往會有一個叫做白蟻防治中心的辦公室，這是當地的建設項目開工之前，幾乎每一家房地產開發企業都會跑的地方——與白蟻防治單位簽訂一份白蟻預防合同，只有這樣才能拿到一份實施房屋白蟻預防的證明文件。這份證明文件，是建設單位在未來辦理房屋產權登記手續時，必須出具的材料之一。

　　白蟻是一種危害性很大的昆蟲，其分泌出來的蟻酸能夠腐蝕建筑木材，甚至鋼筋，造成房屋倒塌。1999年實施的《城市房屋白蟻防治管理規定》中明確要求，“凡白蟻危害地區的新建、改建、擴建、裝飾裝修的房屋必須實施白蟻預防處理”，隨后，很多省（市、縣）都出臺了白蟻防治的地方性法規。去白蟻防治中心辦一份證明文件，這只是房屋預售前必須提交的紛繁復雜的證明文件之一。

　　對于房地產開發企業來說，除了拿地的前期準備之外，大部分精力都在申辦各項材料等待預售。上海建工房產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朱偉告訴經濟觀察報，“在開工之前有一批章需要蓋，之后的竣工、驗收、交付環節還有一大批章要蓋，施工建設過程中還有一批，不過這一批大部分由總承包單位去做，房產商的壓力小一些。”“這些章都是要一個個‘敲’出來的，其中的協調過程很需要費力。”朱偉說。

　　要蓋400多個章

　　不同城市，甚至同一城市的不同區域，在開發建設一個住宅項目過程中，所需要的材料都會有細微差異，但其繁瑣程度都曾遭到過業界吐槽。北京明天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發展中心總監陳云峰對經濟觀察報表示，“房地產企業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政府打報告，一個項目做起來，要蓋400多個章。”

　　一個住宅項目，從拿地到項目施工，房產開發商就需要跑土地、規劃、住建、環保、發改等多個部門，其中，住建部門需要房企集齊消防、衛生、環保、水電煤市政配套，甚至供暖等方面文件，才可以給房企出具施工許可證。

　　朱偉說，“比如入住許可證比較難辦，需要環保驗收，但現在環保相對來說大家比較小心一些，有一票否決制，那入住許可證就難以辦下來。另外部門和部門之間協調，下一道手續所需要的資料，由開發商從其他部門提供出來的，但是這些部門有時候口徑并不一樣，對我們來說，就找不到北了。”

　　在朱偉的經驗中，土地部門和規劃部門之間也存在矛盾，兩個部門在出具的文件中常常在內容、格式上略有不同，導致雙方不認可。朱偉說，“他們審批的角度，深度不一樣，比如規劃部門驗收的時候需要土地部門一些文件，但他們需要的資料有可能深度、格式、形式不一樣。我們只能去找區政府來協調，否則手續根本走不下去。”“商業地產比住宅地產需要的章更多，我們政府的有些職能設置本來就多余了，非得去蓋個章，而且審批，審核和蓋章，還要分三個部門。”藍光地產副總裁徐凱說。

　　6月18日，陳云峰在第28屆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論壇上坦言，現在房地產企業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政府的嚴格控制之下的。陳云峰說，“中國還有五個城市的房子是限購的，北京已經實行了三重限購，一是依據戶口或社保年限來限購，二是在通州還得是通州戶口才能買房，三是現在通州商住房都要限購。而且北京買房子必須要在房管局的網上網簽，合同才生效。”

　　不過，一個房產項目既要安全、宜居又要符合城市規劃，從地下水到消防、綠化，每一個細節的核準似乎都有其必要性。一位住建部官員告訴經濟觀察報，“現在有這么多章確實有問題，效益好的時候這不是問題，效益不好了，畢竟每個章都要付出一定成本。前些年房地產好，這些事都掩蓋了，現在房地產賺錢不容易，因為這里面財務成本都是很高的，土地、規劃、開工許可、預售、驗收，要有十幾個章，這都是大章，具體的還有消防、綠化、地下水、南方的白蟻，連避雷針都要驗收的，但這些事仔細看來也并不是小事。”

　　謹慎的簡章放權

　　房地產行業一度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撐，盡管在2015年下半年，大批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上馬，但由于房地產投資增速的下滑對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造成拖累，去年全年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僅為10%。今年上半年，中國經濟繼續下行。一季度經濟增速由2015年的6.9%進一步下滑到6.7%。不過，今年以來投資增速下滑則主要來自于民間投資和制造業投資增速的下滑，房地產投資的回升再度成為對沖固定資產投資下滑的主要力量。

　　徐凱告訴經濟觀察報，“房地產畢竟還是資金密集型行業，對于地方政府來說，對房企的監控還是要更嚴格一些。簡政放權之后，有些地方效率開始加快了，但是章沒怎么減。”

　　自新一屆政府執政以來，簡政放權成為激發經濟活力的重要一環。2013年年初，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給自己定下了本屆任期內第一個明確、同時也是令人們充滿期待的目標：將1700多項行政審批事項再減少三分之一。在過去三年中，簡政放權已經取得了長足成效。截至目前，本屆政府已分9批取消下放599項國務院部門行政審批事項，占本屆政府成立之初國務院部門審批事項的39%。不過，在房地產領域，取消下放的審批事項并不多。

　　朱偉說，“簡政放權帶來的一個情況是，上一道部門說是簡化了，但是下一道部門還是沒有簡化，程序就走不下去了。對我們來說，我們沒有能力去協調這些東西。”

　　上述住建部官員說，“各個部門的設置都有他的職責，但是加起來之后，就顯得太復雜了。這么多個章，也不能說企業完全是受害者，如果政府把這些事都放了，企業可能會為了節省成本，真的給你弄出問題來。我覺得可以歸并、簡化一下，現在我們可能報備的太少，報批的太多，有的事情可能報備一下就行，不用審批。”

　　易居研究院智庫中心研究總監嚴躍進告訴經濟觀察報，“實際上蓋這么多章有一定的合理性，這和房地產市場背后的周期較長、涉及金額大、政策管控嚴等有關系。但是，從實際市場數據來看，會發現一些新的問題。比如說在如此嚴密的審核下，但各類違規問題仍然很多。所以說蓋多還是蓋少的章本身不是問題，但如果效果一般，那么就要改進此類行政審批制度了。比如說施工許可證，很多時候很多項目在施工時都是延期的，但即便不辦理此類證書的延期手續，也允許繼續施工。那么就架空了此類證書的審批意義。后續自然可以剔除或者歸并到一個審批環節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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